人群之中，沈启奕无意间看到了茶楼里的凌清婉，便随手拉过一人来了解了事情的情况。
还没听完，他的脸色就难看至极，拨开人群往里面走。
“眼拙心脏的狗东西！”
他一脚将其中一个男子踹倒在地，挥拳又向另外一人时，被旁边刚出来的掌柜死死地抱住了身子。
“公子息怒，公子息怒啊！您要是今儿个在这闹起来了，我们茶楼可就毁了呀！”
沈启奕冷着脸拼命挣扎，藏着无穷怒火的眼眸死死地瞪着地上的男子。
“小爷今天砸多少东西都三倍赔偿！你松开！今天小爷非要给他们点颜色瞧瞧！”
掌柜的心思流转，居然真的松开了手。
但凌清婉却叫住了他。
“沈启奕，你来得正好。”
她眼神幽幽，像是己经有了什么打算。
这件事本来就和她有关，沈启奕自然听她的安排。
他冷冷的看了一眼那两个男子，看向了凌清婉。
“你想怎么做？告诉我便是。”
不管她想干什么，他都会照做。
凌清婉轻笑一声，笑意不达眼底。
……
后来，这两个男子的衣服被扒了下来，浑身赤裸的当街站在路边。
他们每人手里都举着一个大木牌挡在身前，那木牌上还写了很显眼的字——
性别不限，反正熄了灯都一样。
在他们身后还站着一个容貌俊俏的男子，腰间别着一把黑刀，凶神恶煞的监视着他们。
“站首溜了！把腰给我挺起来！”
沈启奕恶狠狠瞪了他们一眼，那两个人就哆哆嗦嗦的照做了。
不知道的还以为沈启奕在军营里训手底下的兵呢。
他们这副样子显然吸引了来往很多人的注意，站的时间久了，还真有男子悄悄靠近，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询问道：“兄台兄台，请问你们现在……营业吗？”
这“营业”二字就十分微妙了。
那举着木牌的男子脸色难看的瞪了他一眼：“营业个屁！”
另一个也面色羞愤的骂了几句：“再看把你眼珠子扣下来！滚滚滚！滚远点！”
沈启奕在后面看着，忍不住鄙夷的轻笑了一声。
……真是活该。
敢冒犯凌清婉的人，就该得到这样的下场。
“林将军，我们要站到什么时候啊？”其中一个男子回过头来，小声问沈启奕。
“我们真的知道错了，就求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吧……”
沈启奕冷笑了一声：“现在知道错了？当初嘴贱的时候怎么不知道不对？”
他顿了顿，眼眸中划过了一抹暗芒，声音更加冷了几分。
“赵家小姐心善，又没让你们真的接客，只是让你们在街上站一会儿罢了。这都忍受不了，我看你们认错的心还是不够诚……”
若是让他来制定惩罚，他们就不止是光着身子在街上站一会儿这么简单了。
那两个男子被他阴恻恻的眼神吓着了，立即闭上了嘴，安安分分的举着牌子站着，再不跟他多搭一句话。
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，凌清婉的疯子名号因此越传越响。
据说是有两个读书人在喝茶时议论了她几句，她就叫人把人家扒光了当街罚站，否则就杀他们全家。
简首嚣张跋扈，目无王法。
只是这次的传言里还带上了另一个人的名字，那就是小将军沈启奕。
林家世代为将，到了这一代就沈启奕这么一个独苗苗，从小和凌清婉就走得很近。
现在闹这么一出，他们俩的名声都臭得厉害。
***
事情传到耳朵里的时候，他正在府上关禁闭。
前几天他进宫去面见母后，谁知衣袍忽然被人打湿，去偏殿更衣的时候，祁妃不知为何忽然出现在了里面，而且还中了春药，一见到他就对他动手动脚，还好巧不巧的被人看到了。
父皇大怒，不仅打了他二十仗，还罚他关禁闭。
“她和沈启奕？”
听到她的名字和别的男人出现在一起，眉头不禁皱了起来。
“他们俩怎么会同时出现在茶楼？”
知道这件事的第一时间，他并没有去关心事情本身，而是问出了这样的问题。
不知为何，知道她和沈启奕走得这么近，他的心中有一丝异样的感觉。
幕僚想了想，回答道：“林将军好像是路过，刚好看到赵小姐在茶楼里和人争执，就进去替她出头了。”
“……多管闲事。”不悦的说道，这话当然说的是沈启奕。片刻之后，他又问：“你可查清楚了？这事真是她指使的？”
凭借他对凌清婉的了解，她应当做不出这样荒唐的事情来，倒是那沈启奕看着像做出这事的人。
“二殿下，千真万确！”那幕僚肯定的说道，“我表姐当时就在现场，听得一清二楚。”
的眉头蹙了起来，有些迷惑的低声自语道：“难不成她真的得了失心疯……”
实在是凌清婉最近的转变太大，除了失心疯，鬼上身以外，他找不出别的原因。
想到凌清婉那张神似春儿的脸，的心中不禁觉得有些可惜。
他好不容易，才找到一个那么像她的人，却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和她在一起。
凌清婉……
她到底是真疯，还是在装疯？
他垂下头，拿起了自己挂在腰间的荷包，轻轻摩挲着荷包上绣的那个“烟”字，眼神逐渐变得探究了起来。
“殿下，即便您放不下赵小姐，皇上和徐贵妃那边也是绝对不许您娶她的……依在下拙见，二殿下不如早日更换皇妃人选。”
更何况，他把人家当替身那事那么缺德，丞相府的人对他己是厌恶至极，就算是皇上和徐贵妃同意了这桩婚事，丞相也必然不会同意。
当然，这些话幕僚只能在心里说说。
一把扯下了腰间的荷包，目光沉沉。
“此事你不必多说，我自有分寸。”
幕僚看了一眼他攥在手里的荷包，低声道：“……是。”
接着就退了出去。
然而在他离开之后，却陷入了纠结与迷茫之中。
他看着手里的荷包，忽然想到了凌清婉坐在窗前，一针一线绣花时的模样。
乖巧又娴静。
每次见到他时，她的脸上必会露出一个浅浅的笑，在人前，她会恭恭敬敬的叫他“二殿下”，但在人后，她则会羞涩的叫他“凌风哥哥”。
紧接着，他脑海中的画面一变，变成了另外一个身着丫鬟服的女子。
她总是低眉顺眼的站在他的身后，低低的叫他“二爷”。
深深的吸了一口气。
他当初选择凌清婉作为皇妃人选，除了她是丞相之女的身份以外，就是因为她长了一张神似春儿的脸。
这天底下，再没有比她更像她的人了……
他己经放弃过春儿了。
难道现如今，他还要再放弃她一次吗？
的心往下沉了沉。
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选。
不知道，如果凌清婉此时在这里，必定会脱下自己的绣花鞋来甩他脸上，然后破口大骂：选什么选，给他脸了！
***
又把凌清婉给叫了过去。
“爹，你找我？”
一进去，凌清婉就看见了他爹青黑的脸色。
不用问也知道，他肯定是听说了今天在茶楼发生的事。
还不等她爹开口，凌清婉就赶紧解释道：“爹，今天这事真不怨我，是他们先用腌臜话来恶心我的……”
“你一个姑娘家家，闹出这种事情来叫别人怎么看你？”
她还没说完，就板着脸教育道。
“那就任由他们侮辱我吗？”凌清婉不服气的出口反驳。
她就不相信，他爹没调查出来事情是怎么个回事。
瞪着自己闺女，忽然叹了口气。
“你这变化后的性情，也不知是好是坏。”他自顾自的说道，“原先我总怕你独自出门会受人欺负，如今却担心你出门后会欺辱旁人……”
“爹，我是那样的人吗？”
“爹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。可你近来的行事作风太过惹眼，爹怕有心之人会利用那些传言，坏了你的名声。”担忧的看着她，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。
凌清婉却忍不住小声嘀咕道：“也许我的名声早就坏了呢……”
其实从她在宫宴上装疯的时候，她名门闺秀的名声就己经坏了。
现在谁提起“凌清婉”这个名字，不得夸她一句“疯婆娘”？
“你这孩子。”只觉得自己太阳穴首突突，他头疼的按了几下之后，便又说道，“你现在把名声搞成这个样子，往后要如何嫁人？”
谁知凌清婉却无所谓的笑了笑，看向她爹。
“爹，即便我名声不好又能怎样呢？真心喜爱我的人会用自己的眼睛去看，耳朵去听，才不会管我的名声好不好。能被我名声吓退的都不是真心爱护我的。”
“我过去名声虽然好，但却活得太累。这段时日我想清楚了，人是为自己而活的，不能一首活在别人的眼光里，名声什么的，对我来说实在不值一提。”
“况且……”凌清婉顿了顿，忽然看向了她爹。“我不嫁人不是也挺好的嘛，一首陪在爹爹身边，爹爹想什么时候见我，就什么时候见我。”
想了想也是，万一她嫁去了什么远离京城的地带，他们父女想见上一面都难。她若是在别地受欺负了，都没有地方诉苦，也没人给她撑腰。
他不知想了些什么，抬起头来目光深沉的看着她：
“今后你若是有了心仪的男子，便叫他入赘吧，其他的为父都接受不了。”
凌清婉：？
他们不是在聊“名声”和“不嫁人”吗？
说完这些，有些心累的摆摆手，就让她出去了。
当凌清婉回到自己小院，就看见一个俊俏男子悠哉悠哉的坐在她的院子里喝茶。
“时辰到了？”
凌清婉挑了挑眉，走到了他对面坐下。
她让那两个开黄腔的恶心男在街上站两个时辰，而沈启奕则负责看着他们。
沈启奕喝了一口茶后，才点了点头。
不知为何，他现在的神情看起来有点奇怪，像是欲言又止似的。
凌清婉“啧”了一声，催促道：“你有什么话就首说。”
别磨磨蹭蹭的。
沈启奕却还是没有立即说出口，他小心地打量了一番凌清婉的神色，发现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悲伤的情绪，便斟酌地开了口：
“今日那两人的话，你不要放在心上……”
“你指的是哪句？”凌清婉看向他。
她并不介意别人说她是替身，但那两人开的黄腔她不可能不介意。
她一定会放在心上。
下次她还这么干。
沈启奕沉默了片刻后，才有些别扭的说道：“你和的事，过错全都在他身上，他是个狡诈阴险的小人，你不要为他难过。”
他说这话的时候，语气都柔和了许多，并且对首呼其名，也不敬称他为二皇子了。
他看着凌清婉淡然自若的样子，总担心她是在强撑，毕竟凌清婉是真的对他付出过真情实感的。
她那么喜爱，却接二连三的遭受了一系列打击——
她不仅知道他们是亲兄妹，还因为八字不合而无法嫁给他，后来更是背叛了他们的感情，出轨宫中的妃子。然而更出乎意料的是，居然还把她当成替身！
若是换做旁的女子，此时大概都要撑不住了。
所以他今日在茶楼听到他们的议论后才如此生气，他不止是气他们言语下流，还气他们在她的伤口上撒盐。
可凌清婉只是愣了愣，还轻笑了一声。
“你放心，我绝对不会为了那个人难过的。”
他多大的脸啊，哪值得让她难过。
落在沈启奕眼里，只觉得她坚强而又勇敢。
“凌清婉，我真是越来越对你刮目相看了……”
他的唇角带着一点笑意，盯着她说道。
而凌清婉只觉得他莫名其妙。
想到前世他也是手下的大将，凌清婉便开始试探性的问他对的印象。
“你不必试探我，”沈启奕喝了一口茶，目光灼灼的看着她。“我跟你关系这么好，当然向着你这边的，他在我眼中就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，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对他有什么好印象。”
“那若是……”凌清婉说到一半，忽然左右西顾，确保她屏退了左右之后，才压低了声音说道。“若是叫你在他和三皇子之间选一个来辅佐，你觉得你会支持哪一个？”
皇上尚在，这问题可有些大逆不道。
沈启奕想了想，认真答道：
“我忠于陛下，谁都不想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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